嘉陵水道 (外二章)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唐铭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明月峡

   我从丘陵起㐲的广安來，穿过平原越过浅丘，渐渐地空气中有了些许寒意。

   小车在高速路上奔驰，望川北而去。

   渐渐地山高林密，渐渐地谷深河窄。渐渐礈道桥梁多起来。而路，还那么宽敞平坦。

   过广元收费站，礈道和高架桥几乎道尾相连。

   首届川陕甘渝嘉陵江文艺名家采风团的QQ群，嘀嘀地响过不停。活动的第一站，竟是梦寐以久的明月峡。

   史料称，这里原名朝天关，是由秦入蜀的第一道险隘。如今已天堑变坦途，并设朝天区政府。

   秦时明月汉时关。在明月峡悬挂的桟道上，我看到了对面崖壁的月亮图腾，竟那么浑然天成。

   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将高耸入云的山峰从中切开，形成火熖山、朝天岭东西对峙的大峡谷。悬崖百丈，怪石峥嵘。仰望山巅，头晕目眩。俯视峡底，心惊胆战。

   从战国始开凿栈道。三国时诸葛亮出征曹魏时，又扩宽加固。

   古往今来，已形成水道、栈道、驿道、纤夫道、108国道、宝成铁路六道并行的千古奇观。

   俗话说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。然而我与你相向而行，如一片枫叶一朵浪花，追逐于亘古水道。

   穿过历史漫卷的风烟，闯过险滩与雄关，一路奔腾向前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曾家山

   在广元的日子里，看到最多的是山。推窗见山，出门见山。山成了我亲密的伙伴。

   近看，我自信满满。远眺，我心境开阔。随着年岁增长阅历增多，我更加爱山。

   爱山的雄奇巍峨和它四季多彩的变化，春夏的风衣绰约飘逸，秋冬棉袍的富丽华贵。

   我对着葱郁的群山双手合十，顶礼膜拜。

   朋友说，上曾家山，可要添衣裳哦。平均海拔1400米，年均气温12度。此时正值深秋，可观赏可体验的太丰富啦。

   我想，既然爬山，就当意气风华轻装上阵。于是脱掉毛衣，跟观光队伍出发了。

   与其说它是一座山，倒更像个小高原。有坡有岭，有土有田。

   有白墙黛瓦的普通人家，也有修旧复原的步行老街。鸡犬声声相闻，生活秩序井然。

   漫步镇上老街，我看到了作坊的石磨盘。上去推几圈，像老牛一样步履蹒跚。

   在新街，看到房檐下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和黄橙橙的玉米棒子。紧挨着宁静的电商⒧小楼。

   各种特色小吃，米面糕点应时不瑕。作买作卖，也生意兴隆。尤其是红亮亮的柴火腊肉，诱人谗涎欲滴。

   曾家山最有名的，大概要数川洞庵了。

   我去过一些天坑地缝，而曾家山天坑，却别有洞天。像跌入午夜的山涧，宽广而深隧。

   围栅栏布设的灯带星星点点，像当年游击队举着火把夜行军。

   我感到寒意袭来，不禁紧抱双臂。

   下到坑底时，又激出一身冷汗。抬头仰望，看到幽幽的光束直穿云天。哦哟，它该是通向宇宙的竖井吧，多少光年的造化，才成就了这般神奇!

   在曾家大院，我被它巍峨的格局震撼。虽没到布谷布谷，却也醉了空气的清冽。

   导游说，这里不但是旅游胜地康养褔地，还被授予“中国农业公园”、“国家绿色食品基地”等几块牌子。

   这让我想起在上山的路上，看到一面巨幅广告: 朝天核桃滾全球。后来验证，口气虽大但也名符其实。

   这里的核桃皮薄肉脆，纯净无瑕，果香回甘，絲絲入心。石缝地角种，房前屋后种，已发展为朝天的大产业。

   而我在沿途，还看到翠绿的莲花白，黄澄澄的土豆，不都圆圆滚滚的么，也将搭乘电商的快车，條忽间滚入超市的货架和市民的餐桌，不也是网红食品么!

   同行的诗人问，2020年隆冬，包一架直升机到曾家山滑雪? 我说好哇，飞过广安时，请剎一脚!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嘉陵水道

   越熟悉的东西越易忽略。比如常在父母身边，却缺一声问候。比如台湾老兵回到大陆，会捧一把泥土痛哭。

   我在嘉陵江边长大，却忽视了母亲河的重要和伟大。此次朝天采风，让我对她重新审视而羞愧难当，而顿感崇敬。

   浩荡的嘉陵江，流域面积十六万平方公里，是川江最大的支流。

   她流经川陝甘渝四省区，全長一千一百多公里，哺育着沿岸千百万勤劳勇敢的人民。

   数千年来，先民们傍水而居，对水而歌，亲水而生。

   水之精灵造就了多少志士仁人。水之气魄成就了多少文明伟业。

   你是绿色的大动脉，浇灌着两岸的庄稼和村庄。古往今来，也见证了落后与苦难。

   天旱年月，先祖们焚香祈雨，曾鞭打旱魃，曾火烧龙王。但都望河兴叹，莫可奈何。

   如今科技进步，梯级电站，大型提灌，电航枢纽，给工业、农业、航运等，都带来飞速发展。

   并非只智者乐水，人至小有亲水的习惯。

   我初中时跟表哥学游泳，次年端午节，穿一条火把摇裤(内裤)，在武胜古镇码头，抢得一只醉鸭，从此告别了童年。

   在朝天采风期间，我萌生了一个想法，沿江考察嘉陵江。

   徒步千里，太费时费力。撑一叶小舟，虽浪漫但不中用。

   设想与三五友人，开一辆越野车。从发源地凤县东北秦岭山麓出发，一路东去。 晨看凤凰湖朝霞，晚沐升钟湖轻风。

   到白龙江的郎木寺㪣几声木鱼，到皇泽寺的无字碑许一个宏愿。

   或者到苍溪的红军渡凭吊烈士英魂。到魂牵梦縈的剑门关，如诗仙李白高歌诵唱《行路难》。

   到南充白塔且听风铃，到沙坪瓷器口一酹江月。

   到阆中古城啖张飞牛肉，到武胜沿口吃渣渣鱼。

   在朝天雪溪洞掬一捧地下水，在合川釣鱼城拾一片元青瓷。

   或许这是一次苦行的流放，或许是一次实证的阅历。

   当我们驾临朝天门时，已满城灯火流光溢彩，霓虹闪烁如痴如梦。

   條忽转身，嘉陵江已汇入滾滾长江。终于修成正果功德圆满，终于可以长啸当歌浩气若虹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