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佛罗伦萨的魂灵(下篇)
人气:    发布时间:2019/7/30
 

  美迪奇是什么

     

还是要回到文艺复兴的话题。

 

据我所知,在15世纪至16世纪中,欧洲新兴的资产阶级反对封建主义阶级的斗争有两种形式:宗教改革和文艺复兴。一番殊死斗争的结果,宗教改革远不如文艺复兴成就巨大,影响深远。继希腊文明之后,几百年之中,文艺复兴运动所创造的艺术巅峰,至今还无人企及。

 

我来到佛罗伦萨之后,有个问题总是萦绕在心:文艺复兴为什么不在其他城市发生,单单就发生在佛罗伦萨呢?什么原因使它成为文艺复兴的发祥地呢?

 

在佛罗伦萨参观时,我从讲解员那支离破碎的介绍中,多次听到一个名字—美迪奇。

 

 美迪奇是什么?

 

是人名,地名,还是物名?

 

带着这样的疑惑,我在佛罗伦萨有意无意地去寻觅,一直没有答案,直到我来到市政广场上,站在一尊高大的青铜塑像下,才知道这是一个家族的名字。

 

这尊一身戎装,胯驭战马,腰挎长剑,双目炯炯,伟岸英武地凝视远方的将军,就是美迪奇家族中的大公——科西莫一世。据说他是家族中最有远见,最有魄力,最有统治才能的伟大的一员,在他执政期间,佛罗伦萨的繁荣达到了鼎盛的巅峰。

 

我站在他面前,久久地仰望他。

 

我所读到的外国文学史一类的书,在介绍文艺复兴时,绝对不会提到美迪奇家族。这些录著欧洲文学史的人,似乎不愿意把一个伟大的文艺运动归诸到一个家族的兴盛,归诸到一个与文化不太相干的军人统治者身上,这样做有贬低文艺复兴之嫌。但在意大利,要介绍文艺复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美迪奇这个名字。虽然佛罗伦萨也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名字,但走到哪儿都会发现美迪奇家族的痕迹——雕像、壁画、家族礼拜堂、市政厅、美术馆,多得想绕也绕不开。

 

很明显,这个家族曾经长久地统治了这个城邦,并且支持和推动了文艺复兴运动的开展。

 

溯流徂源,美迪奇家族的祖先最早是托斯卡拉的农民,做药材和羊毛生意发了大财,进而开办银行和实业,逐渐成为欧洲最大的银行家。到15世纪时,这个家族掌握了佛罗伦萨的政权,前后长达百余年。

 

在历史上,酷爱艺术的执政者凤毛麟角,美迪奇恰恰是其最稀有的一个。

 

据说美迪奇家族执政期间政治开明,思想活跃,人文之风在佛罗伦萨很有市场。更为奇特的是,这个家族对艺术的执著达到了惊人的程度。在这一百多年期间,他们通过开办艺术学院、雕塑学校、图书馆、博物馆,修建教堂、宫殿、广场等招揽欧洲各地的艺术人才,来到佛罗伦萨施展才华,展示个性,创造作品。

 

有个故事说,美迪奇家族的族长洛伦佐有一次在街上走过时,见一小男孩正埋头专心致志地雕凿一尊神像,一招一式都中规中矩,准确有力。洛伦佐心里一动,便将他带回家,和自己的女儿一起上学读书,接受教育。后来那小男孩就成了创作出举世精典之作——雕塑《大卫》的一代文艺巨匠——米开朗琪罗。

 

历史上的权力者,总是把艺术当成附庸风雅的需要,当成提升自己品位和门第的装饰品。美迪奇家族不是这样的,他们在艺术上绝无粉饰、矫情和浮躁,而是以非凡的鉴赏能力,一门心思地孜孜不倦地追求最完美的艺术作品。据说当时美迪奇家族并不怎么炫耀艺术霸权,对艺术家十分尊重,即使是作品内容与家族政治态度有明显的冲突,也不过多干预。达芬·奇的《最后的晚餐》画成时,美迪奇家族给了一个天文数字的酬劳——10000金币。这在当时君主、教皇双重统治,禁欲主义笼罩的欧洲来说,既是对艺术尊重给出的天价,也是轰动整个欧洲,挑战世俗观念的大事。据说当时各地的艺术家闻知此事后,如过江之鲫一样纷至沓来,投靠在美迪奇家族之下,以这个家族雄厚的经济为基础,在家族强权政治的庇护和卓越的鉴赏能力之下,创作激情如朝阳喷薄而出,一件件稀世之作和传世经典,就这样不断地出现在佛罗伦萨,出现在欧洲,令整个世界为之战栗。

 

于是乎,在经意与不经意之中,一个伟大的文艺复兴运动就在佛罗伦萨轰轰烈烈地形成了,人类文明的光芒开始在这里熠熠闪耀了,并且一直照耀着后来的欧洲文明之路。

 

这之中,美迪奇家族的功绩想抹也抹不掉。

 

一个中世纪城邦的执政家族,能够受到众多的文学艺术大师们的顶礼膜拜,并心甘情愿地倾毕生之力为之效劳,其中定然有许多符合历史潮流的惊人之举。毋庸置疑,人民是推动历史前进的动力,但也不可否认,英雄包括明君在特定的条件下也能创造历史,很多时候还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。如果不是这样的话,文艺复兴就会在其他地方发祥了,也就没佛罗伦萨什么事了。

 

上帝把文艺复兴运动放在佛罗伦萨,总是有他的道理的。我想。

 

是因为这里有一个伟大的美迪奇吗?

 

我问佛罗伦萨。

 

佛罗伦萨诡异地一笑。

 

我看到,它的上空有一朵云霓,已经孤独了几百年了……

 

 

 

 

 



郭宪伟  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、南充市作家协会原名誉主席、南充市文联副主席。长期从事文化艺术工作,曾发表小说、散文、诗歌、剧本等文学作品200余万字,出版《市井俗人》、《天地苍茫》等文学著作8部,获“全国孙犁散文奖”及其他省、市级文学奖若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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